大渝兵出阴山山口,三月弯刀之势已成。长林王所在的宁州首当其冲被彻底包围。城墙之上的梁军只能苦苦固守。长林王听得麾下报告所有后路都已断绝,连调动援军的军令都送不出去,还以为是北燕有所动作,但麾下将军却称出现在后方的正是大渝皇属军。长林王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神情坚毅的决定纵然主营全体玉碎也绝不能让大渝在北境重现当年的三月弯刀。
所谓三月弯刀的军势,乃是近百年前的一场战例。当时大渝,北燕,东海三国联军意图共犯大梁。大渝攻北线,北燕过阴山,战线南北相连形如弯刀,又恰在早春时节,因而得到三月弯刀之名。而当年的战果是大梁的北部防线被完全粉碎,战火直入腹地逼近帝都,幸得当年朝廷派出的使节只身入敌营,智勇过人,利用本就以利益为先的联军内部矛盾相分化,凭三寸舌退百万兵,才得最终让大梁得以各个击破敌军。可纵然如此,弯刀攻势之下所造成的一片焦土,还是用了大梁整整十年才得以平复。荀飞盏听得萧平旌如上的讲解,虽然时隔百年之久仍然感到不寒而栗。不过萧平旌却判断三月弯刀固然犀利,然而其中的攻势,节奏,配合非天纵奇才难以统御,且同时需要燕渝两国均有良将参与方可形成。因此那一战已是绝唱,再不可能重现。萧平旌判断出大渝自以为围住了宁州,却想不到萧平章的援军会如此之快,所以此战的关键应是芦塞,他痊愈之后,便立刻带着林奚奔赴前线,萧元启追上来表示愿一同前往,萧平旌欣然同意,三人纵马狂奔,直扑大梁北境。
萧平章所率大军已然出发,他判断虽然如今北燕朝廷与虎谋皮,给了大渝重现弯刀攻势的机会,然而大渝皇属军独力挥刀,其形虽像,其势不足。长林王的主营战力该能再坚持一个月。他同样觉得既然已经判定了敌军之意图,便不能直扑宁州而是该兵临芦塞。
长空之下,铁骑似海,枪锋成林。萧平章纵马军前高呼此役胜负在此一战。长林骑兵狂呼不止,杀声震天,群马冲锋奔腾间扬尘遮日。于此同时宁州守军亦如血色洪水般冲出城门,两相合击。长林王端坐高处眺望战场,大渝皇属军战力不凡,枪盾之阵训练纯熟,令梁军大受损失。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战场之上尸横遍野。此时长林军旗忽然从侧面升起,正是萧平章所率精骑杀至,整齐的骑阵冲入大渝军阵所向睥睨,如血红利刃般刺入大渝军的背后。萧平章金甲银枪,催胯下宝马左右冲突,斩将杀敌如探囊取物。只枪单骑杀穿了大渝军阵,直到长林王的正面不远处。然而这一番拼杀也耗尽了他换血后所剩无几的全部力量,他在马背上遥望了父王一眼,最终支撑不住跌落马下。
在荒野中露宿的萧平旌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总觉得心神不宁,便独自远望。萧元启醒来后走到他身边,安慰他不要太过担忧,不久前他们曾遇到金将军奉命清剿被截断的大渝前锋残余,想必宁州战事并没有想象中糟糕。三人赶到了战场,入目的却只有大战过后的遍地尸骸。
大梁军营中,萧平章平躺中军帐内生命垂危,长林王不明白当年甘州之战,萧平章的伤比现在重数倍却也没有现在这般绝望。萧平章暂时醒来,向他的父王和妻子永别。蒙浅雪泪如雨下,抱住萧平章久久不愿撒手。萧平章在妻子的怀抱中离世,他为了父王和弟弟,终于献出了所有,直到此时生命燃尽方止,为国为家死得其所。
萧平旌终于赶到了军营,见到的却是满营哀兵,他质问东青为何泣不成声,其实心中早知道了答案,萧平章的尸身列在中军帐内,长林王坐在一旁,目光呆滞,悲痛不语。萧平旌抱起他哥哥的尸身,脑中回想起的是萧平章往日里的音容笑貌,埋头痛哭,那种刺痛直入心底,如同将他的心也挖去,林奚知道事情真相,泪水更是忍不住的流淌下来。
悲伤并非永恒,伤痛会在心中酝酿,最终化作无边的动力。萧平旌接过了他哥哥的枪,率领着披戴孝的全体长林军将士高呼噫兴为哥哥送行,万人齐呼,声震四野。这一刻萧平旌的身躯与萧平章重合在一处,伤痛令其成长,令其追随上了哥哥的脚步,令其接下了哥哥肩上的重担。帝都之中,皇帝得到了萧平章战死的奏报颤巍巍接到手里,失声痛哭不止。荀飞盏依萧平章身前所托将先帝御令送回了皇帝手中。
荀皇后与荀白水见面,荀白水让皇后把瘟疫之事忘掉,却见太子穿着大红的袍服在哭着为萧平章抄写唁文,便提醒皇后为太子换一件素一点的常服。然而皇后却不情不愿,荀白水责怪皇后为何一定在长林世子新故的时候惹得圣心不悦。皇后不情不愿的依言行事。
萧平章的灵柩在长林军的护送下,回到金陵下葬。萧平旌在落葬之后又守了七天七夜,人瘦了一大圈。萧元启主动等在他回京的路上见他,问起长林王的情况,说道萧平章战死沙场,只是一个令长林王更能接受的说法而已。萧平旌闻言登时大怒,指着萧元启让他解释清楚,否则和他没完。萧元启支支吾吾的说起萧平章围山和玄螭蛇胆的事,还故意说林奚能知道更多。萧平旌立刻调转马头来找林奚。林奚早已等他多时,虽然萧平章不让说,但林奚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萧平旌。萧平旌得知真相,责备林奚只要什么都不做萧平章可能就不会死,林奚猜到萧平旌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